【ZS】《Matter of Time》- 沉淀爱情
·9k+一发完，现实向，HE
·纯属脑洞，请勿上升至真人
·bgm：Matter of Time
·“男孩们消失在曼谷的风里，他们成长为雪地里坚强的勇者。”
“曼谷从不会漫天飞雪，所以考拉爱兔子从此成了亘古不变的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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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年轻，不知这世界，本就是寒来暑往、日出日落，人聚了就有散，人散了亦有聚。
00.
“或许我们应该认真想一想，在此刻，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Saint。”
他垂下头，似有些许迟疑，而后沉默不语。
01.
他从午夜惊醒时才发现卧室的窗户没有关好，巨大的海风席卷着乳白浪花拍打在沙滩的黑色礁石上，独属于大海的咸湿味扑面而来，Saint吸了吸鼻子，漂亮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掀起被子将置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随意地套在身上，趿拉着一双看起来幼稚极了的粉色拖鞋走到落地窗边，站在海边别墅的顶端朝着大海极目远眺。
此刻不过凌晨三点，海滩上没有一个人的踪影，他看见远处翻滚的海浪之上黑乎乎的巨大影子，想来是远渡的游轮跟着稀疏灯塔的指引寻找前进的方向。
泰国的一年似乎都是一个样，不分春夏秋冬，永远暖和和的，也只有每年的末尾或又一年的年初有些凉意，但这凉意着实算不上寒冷，从来不比那年一月份他偷偷跑去中国大陆上东北那块地方来得冰冷刺骨。
这样的夜晚着实无聊，Saint转过身伸展开漂亮的天鹅颈仰头靠在防护栏上，于是夜空里浩瀚的星星一并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中，温和的暗黄微光浇在他的周身，从那时算起将近二十载岁月都未曾忍心在他的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像是被上天亲吻过得孩子，依然明眸皓齿，犹如人间绝景。
02.
十八年前——
“Zee——”
Saint站在机场的出口对他挥舞着手臂，Zee隔着攒动的人头一眼就看见了这位小自己六岁的弟弟，连他嘴里叼着的大块炸鸡腿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庆幸着提前带好了隐形眼镜，不然这会儿就该盯着人群半天也找不到自家Nong的位置了。
Zee拖着两人的行李箱穿过人海走了过来，看着活蹦乱跳的Saint无奈道：“Nong，说好好的乖乖待着？怎么又到处乱跑了？”
“啊，这不是有P’zee在么，哥，你总不会丢了我吧，嘻嘻。哦！对了，P’zee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心里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小自己几岁还依然是个半大孩子，对什么都提得起兴趣。
“米-考-拉！锵锵锵——”Saint从手腕上挂着的大号塑料袋里抽出一个考拉玩偶，一手还拿着已经被炸鸡腿上的油渗透的纸袋，调皮的小孩将考拉塞在他怀里，腾腾腾地跑出一小段距离将手中啃的只剩骨头的鸡腿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也不嫌弃手上沾到的油汁直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冲着他喊道：“看这里啊，P~”
于是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个憨憨厚厚的考拉熊的Zee的照片被Saint当成宝贝似的换成了手机的解锁屏保。
好傻，一点也不帅气，Zee偷偷瞄着坐在一旁的人手中的手机，思索着怎样游说才能说服这人换掉这张照片。
东北的一周行其实是偷偷瞒着两人的老板和经纪人跑出来的，但要说瞒其实也算不上，毕竟两人临走时各留了一张纸条还勉强算的上通知一声。
“我去中国玩一周，勿担忧。——Zee/Saint.”
以至于这连请假都算不上的小纸条被人发现后差点没把两人的经纪人和老板气晕过去，可人都溜走到了距离四千多里的中国东北，打电话也不接，还能怎么办，只能任劳任怨的给两人擦屁股。
其实去东北那一周也没有发生什么刻骨铭心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听闻了些许不入耳的言辞，见到了些算不上舒服的事情而已。但是那又怎么，疙瘩就是疙瘩，长在心里是剥除不掉的，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燎原之火似的烧穿了四肢百骸。
03.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你我午夜梦回失眠时痛心疾首的企盼。
经纪人告诉Saint今天下午的通告是在Karon Beach拍摄Maritime jewelry电影的定妆照，他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抽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水性笔和便签本工工整整地记下来。
Chen盯着他看了半晌，Saint叫了一声“P”问他脸上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怎么这样盯着他，他咳嗽两声掩饰住方才的尴尬转过身去看远方水天相接的一线，那里跃起一只喷水的鲸鱼，喷出的水花挣扎四溅却拜托不了最终融进大海变成一缕泡沫的命运。
“还是这样么，Saint？”
“嗯？”
“你的病，还好吧。”
“嗯，还好了，这些年都这么过去了，能有什么更令人后怕的。”
——间歇性失忆症，患者不定时失去某一时刻的记忆，恢复具有不定性。
“你还在想他么？快二十年了，该放下了，Saint。”
“想啊，哥。很多时候都在想，其实我偶尔会去假设，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拉着他偷偷跑去东北，再或者当时我没有迟疑的话现在会是个怎么样。”
“那不是你的错，Saint。”
“是啊，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错，也许当时的选择本身就没错，只是我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止步不前而已。”
“你已经走到了很多人都坚持不到的地方，整理好心情吧，Saint，或许下午你会开心点。”
经纪人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原本就没放在心上，下午一如从前地提前来到拍摄场地，他独自一人站在细软的沙滩上拾着碎掉的贝壳又一块一块拼在了一起，负责给他们拍定妆照的人来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导演和其他人的敬称，听起来像是一个颇有成就的摄影师，他心不在焉停下拼凑贝壳的动作发呆，直到涨潮的海水没过脚丫拍散了他拼好的贝壳，身边走来一个人，他以为是P’chen，头也不回地发问：“要开始拍照了么，哥？今天拍的是海滩落日的定妆照么，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
“Sup—”身后的人缓慢出声，他的声音顿了又顿似乎是在心里措辞，这样的冲锋到底要说什么为好，“好久不见。”
其实Saint曾经在午夜时分设想过一千次两人重逢的场景，也许他会忍不住泪水，像个离开了母亲很久很久的孩子一样泪流满面，也许是带着略显愤怒的语调扯着对方的衣领质问你怎么不见了那么长时间了，他唯独没有猜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像曼谷平缓的微风，像此刻没过脚底被太阳晒温热的潮水。
他站起身，微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米考拉。”
海风吹乱了他的刘海，花衬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肩膀那处的布料没有经过熨烫带着衣夹子夹出的褶皱，落到海天一线的夕阳依然在燃烧，烧尽天空的云彩和海滩前的海浪，烧尽远处翠绿山峦和近处的椰子树，烧尽世间所有也烧尽恋人心里的五味杂陈。
这幅光景像极了许多年前的画面，他们在海浪翻滚的海滩前拥抱，在陷入海水的夕阳光芒里亲吻，在褪去了所有光的黑夜下吃着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烛光晚餐。
湖光山色晴岚画，美酒佳人夜光杯。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是梦中景，是水中月，是曾经画，是回不去的烟消云散。
04.
泰国不会下雪，曼谷亦不会漫天飞雪。
第一次来到中国大陆的北方，第一次见到漫天飘零的雪花，是和最喜欢的人。
他们爬上长白山，看瑞雪包裹万物，看瀑布化为冰棱，看树枝结上冰花。他们去看哈尔冰栩栩如生的冰雕、牡丹江令人惊诧的雪雕、长春美丽的树桂和林海雪源山里溪水中令人叹为观止的冰。他们在雪山上滑雪、堆雪人、打雪仗，去做所有曾经甚至来不及去想象的事情。
“P’zee——”寒冬腊月里本来就穿的厚实，此时Saint带上滑雪用具装备齐全，着实像一个圆滚滚的大粽子，他的刘海上还挂着颗粒状的细碎冰花，整张脸冻得红彤彤的，支棱着两根滑雪杖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颤颤巍巍地划拉过来。
走近的大团子拿滑雪杖戳着他哥，咋呼呼地说：“这玩意也太难搞了，呀！哥，别光顾着给我照相，来陪我一起玩嘛。”
“不要~”Zee推开突袭而来的滑雪杖拒绝道，“我不擅长这些。”
“哈？”Saint咬着粉嘟嘟的嘴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抱怨他哥，“我也不会啊，哥你净喜欢看我摔倒的丑态，哼！”
Zee总觉得Saint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有世间万事万物，他曾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山川日月，看到过浪花滚滚，此时里面飘荡着雪花，一片一片都落在他的心里，羽毛似的挠着他的心。
他最终还是没有躲过Saint的撒娇攻击，配着一副逼良为娼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租买雪橇的店铺里又租了一副雪橇。
很久以后Saint回忆起这件事，坐在板凳上笑得合不拢嘴，嘲笑他哥说当时百般拒绝，后来店铺打烊收回雪橇时这人又死乞白赖地硬让人家多准了半个小时。
东北那一次的私下双人旅行本来一切都很正常。
05.
“Sup，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拍摄结束的时候Zee叫住Saint说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吃一顿饭，他们在不远处的商业街里选了一家最不起眼的西餐厅。
“哥，我过得挺好的。”
“可你瘦了很多。”
“可是哥你也长了很多胡子嘛，还是说，Saint瘦下来就不好看了。”
“不，在我眼里sup永远是最好看的。”Zee怕面前许久未见的人误会便着急辩解，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噗嗤——”Saint看他那副模样着实好笑，一副像是家里着了火的着急模样，这个样子，总让他感觉，其实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改变。“哥，我开玩笑的。”
曼谷三月的微风没有变过，曾经同剧组一起去的海滩没有变过，就连消磨了十八年的光阴都好像不复存在，他们依然是从前那两个最在意对方的少年。
Zee点了Saint最爱吃的抹茶慕斯和水果派。
Saint用叉子戳着面前的抹茶慕斯说：“其实我很久没吃这些甜点了。”
“不喜欢了吗？”
“不是，我的脸容易胖，这些甜食……”Saint拿叉子叉起一小块甜点塞进嘴里，他咀嚼食物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鼓起脸颊，“我都快忘了味道。”
“Saint，”Zee本能地抬起手想去触摸Saint的额角，只不过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堪堪止住了手。
有些习惯，总能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在以为忘去的时候下意识地重现。
他咬了咬牙齿说：“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严苛。”
“是哥说的，等实现自己的理想时，我们就会再见。”
“我想在快一点，快一点——”
“再见到P’zee。”
06.
——谁不是在遍体鳞伤后才磨平了棱角？
被人推倒在地的时候，他感觉到地上铺满的一层厚厚的雪化掉了，冰冷刺骨的雪水渗透进衣服里，掌心也被雪冻得生疼。
那一刻他想——或许离开Nong才是皆大欢喜的抉择。
“恶心”
Zee已经连续好几天听到这个词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不太精通汉语，但是他听到过，弄懂过那两个词义不好的汉字无数次。
在这个国度，依然有很多人接受不了他们口中被畸化了的“同性恋”。永远没有哪一年只凭一句“现在都几几年了还会有人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的话语来打破几千年来固有的陈俗观念，至少现在不会有，将来二十年也不会有，这些身边可能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人数极多的国家里不过只是一个所谓的“小众文化”而已，总有人对他们抱有恶意的揣测和不堪的辱骂。
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亲吻或者更加亲密的举动便被归为异类，便会被说——恶心。
身为艺人，其实聚光灯下有多少掌声，那么暗流涌动中也会有多少厌恶，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诋毁、谄媚、陷害从来不会因为你表现的真实、善良与出色而停止，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据藏在城市的阴暗之处伺机而动，如饿狼一般等待咬死猎物的时机。
前cp的事情他从Chen那里听说过，却也只是凤毛麟角，很多事情他都是通过其他渠道得到的，原先以为暴风雨后是风平浪静，可事实上，每一次暴风雨的结束都是另一场暴风雨酝酿的开始。
“我讨厌你们。”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得女生这样对他们吼着，女生瘦瘦弱弱力气却出奇的大，像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鹿，一把推翻一米八几的Zee。
“你们这样怎么对得起他呢？明明，我们都在等你回家！为什么？”
那个女孩哭着蹲在了地上，Zee坐在雪地上不知所措，即使他听不懂中文可不代表他听不到那些发音，他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从前的cp名以及那个“等你回家”。
女孩在Saint的安抚下平复了心情，临走之前勾着Saint的小拇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的谈话其实Zee一句都未听进去，雪水浸湿了厚重的羽绒服，他手埋在雪里掌心撑着地面，此刻却感受不到寒冷。
他看着Saint半蹲在灯光下揉着女孩柔软的头发，看着他面对女孩微笑时依然是那副漂亮的面目，他真的好看极了。
有些鸟是不能关在笼子里的，他们的羽毛太漂亮了。
他独属于天空。
被Saint拉起来时Zee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攀在Zee的肩头问：“哥怎么了？”Zee只是笑了笑拍干净了裤子上的碎雪，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点事情。
“想什么呢？”
“想Nong，想Nong和雪哪个更好看。”
“唔，那谁好看？”
“当然是Nong。”
“啊哥！就知道会哄我开心。”
“那——”Zee停下了脚步，站在老旧的路灯下去踩满地的雪，将白雪地踩得咯吱咯吱直作响，旁的路灯忽明忽暗，隐约可以听见电流微弱的“嗞嗞”声，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一眼方才女孩离开的方向问问：“那件事你还在意么？”
冬日的夜里星星少得可怜，月光淡的像一层被油水浸过得白纸，他们两个就站在微弱灯光的路灯下一言不发，少年的羽绒服整齐而干净，衣摆却晕着雪化开的水渍。
Saint轻描淡写地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在不在意的，哥，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张扬的少年在鲜血淋漓的撕心裂肺里学会了默不作声和处事圆滑。
“好，我们不说。”
回到泰国的两个多星期他们都没有再见面，一周的旅行积攒了太多的工作，他们被经纪人和老板赶着加班加点，再见面时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却还是有着足够的力气嘲笑对方。
“Sup，或许工作对你来说是一个更好的健身项目。”
‘’呼，哥胡茬又冒出来了哈哈哈——”
他们面对面坐在午后温暖的咖啡厅里谈天说地，讨论这两周身边发生的逸闻趣事，他们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金色的阳光穿过厚厚的落地玻璃浇在少年的周身，玻璃窗外是曼谷的微风拂过树枝发出“飒飒”的声音，少年的笑声朗朗入耳，是谁也没料到，这竟然是那些年最后几次为数不多的快乐。
“你应该大红大紫，你应该属于云巅。”
“Saint，你是为舞台而生。”
他哥这样对他说，在午后咖啡厅摇曳的风铃里最后一次亲吻他薄翅似的眼睫。
不是逃避世俗，亦不是畏惧艰难险阻，只是在不适合的年纪轻轻未来大好的时光里相遇，囿于喜欢与未来的抉择。
普通人有爱的资格，他们不避世俗，追求浪漫，而他们不一样，看似光鲜亮丽的明星，要追随自我就要拿大好未来作为赌注。
不是没想过放手一搏，只是不愿意赌桌上放的是那个男孩的光明未来。
恶魔对他说：“他的未来还是你的幸福？”
他说：“我的男孩，愿你从此前程似锦。”
07.
“哥你合约到期的时候我问过你以后想做什么，你告诉我说想做一名摄影家，开属于自己的摄影展，我说好，我支持你。”
“你注销掉原来手机号之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等我们各自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再见面的时候，来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吧。
“这么多年了，你的梦想实现了么？”
年少时无法掩饰的心动穿越过时光从那个风铃被吹的叮咚响的下午延续到未来，直至曼谷漫天飞雪。
“想和你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
四十岁开始的恋爱是怎么样呢？
不平淡无奇，却也不轰轰烈烈，是时间沉淀过滤出来的成熟与优雅，是日思夜想的求而不得变成了现实所归。
他们并肩走在浪漫的沙滩上，在年轻情侣眼中的约会圣地中，看满天的繁星在眨眼，看繁茂树枝上挂着的月亮，看海风之中对方迷人的眼眸。
Saint把一捧沙子砸在他身上时，Zee恍惚觉得这人真的一点没变，那副化妆师手下的成熟扮相在他面前却也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孩子气和顽皮。
Zee想，真好，他还可以这么快乐。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夜色沉得像是要塌了下来，Saint半倚着房门问Zee要不要留宿，他欣然答应。
Zee从浴室里出来一眼看见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他心里咯噔一跳，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于是他走到Saint身旁看他在干什么，Saint一把把他推开让他去一边玩别打扰他，他就一屁股坐在床沿，撒娇似的哼哼。
“哥，别闹，我在干正事。”
“这是什么啊？我都不能看。”
“我在记录明天的行程，担心忘记了。”
Zee不再追问，“哦”了一声后轻轻地爬上床从Saint的背后搂住了他，他沿着白皙的脖颈亲吻到他的耳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却比起年轻时更爱撒娇，他挽上Saint洁白的手臂，摩挲着已经算不上细腻的皮肤，他说：“晚安。”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又带着中年男人独有的性感，像抹了蜜的药罐一样 甜，Saint推了推却没挣扎开，“考拉。”
“哥你果真是个考拉吧。”
“好了你别抱我了，现在就睡觉。”他在Zee的怀里转了个身，Zee下巴上的胡茬蹭的他额头痒痒的，Saint习惯性地亲了亲Zee的喉结，然后环住Zee的腰把他压在床上。
“晚安，我的考拉先生。”
Zee并没有睡着，他看着怀里人的睡颜，心里感叹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脸颊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侧着身，感受独属于Saint的呼吸与心跳，直到微弱的呼吸声变得富有规律时他才从柔软的床铺上爬了起来。
他拿着Saint的记事本和床头柜上瓶瓶罐罐的药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打开茶几上的台灯，打开手机对着药罐子上的泰文查了起来。
——间歇性失忆症，患者不定时失去某一时刻的记忆，恢复具有不定性。
然后他翻开那个封皮已经泛了黄的记事本，他在最后一页看到。
——P’zee回来了。
——要提醒他按时吃饭。
他看着记事本上的字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的事情，Saint在那场活动上说他记性不好老是忘记吃饭，所以他经常提醒他按时吃饭。
这个小傻瓜，我的小龙兔。
Zee拿起手机拨起了一通电话。
“萨瓦迪卡不，P’chen……”
08.
“那几年他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没日没夜的熬坏了身体，后来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身体倒没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诊断说——他随时都会忘记某一段的记忆，之后也许会想起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记起来。”
Saint是被自己的肚子叫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一股饭香味扑面而来，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他摸过来床头柜上的记事本翻了翻，心想自己是又忘了什么么怎么一早上起来客厅就十里飘香了。
——P’zee回来了。
“！！！P’zee！你终于回来了！”Saint从床上蹦了起来，来不及洗漱顶着鸟窝一样的发型冲到客厅。
Zee端着盛着饭菜的盘子从厨房出来，他穿着Saint的休闲服又系了个粉色的围裙像极了个家庭主夫，那样子憨憨厚厚着实像一个大型考拉，看的Saint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那么好笑么，Nong？”Zee顶着一脸疑惑问。
“哈哈哈，好笑！P’zee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围裙，这也太可笑了哈哈哈……”Saint笑得着实开心，坐在餐桌前的板凳上笑得四仰八叉，眼角挂着闪闪的泪花。
“那就再给你五分钟，笑够了在吃饭，省的噎着我的小龙兔了。”
“哼，谁是你的！哥你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哼！我还没原谅你呢！”
这小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Zee心里感叹。
“你忘了我为什么走么？”
“嗯，”Saint瞅着餐桌上铺排开的食物，心里着急想吃却又挨着面子不好动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诱人的汤饭装作一副生气了的模样，对着他哥翻白眼。“怎么了？”
“其实我是去国外留学学习摄影了，因为我答应Nong，要拍最好看的照片给你！”
“真的么？也不用去那么久吧。”
“因为要作一些工作，而且我有回来看过Nong，不过你太忙了，总之能在远处看几眼。”
Saint嘟嘟嘴：“可你叫住我不就好了么，我肯定会抽出时间的。”
“好了好了不气了，快吃吧，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这些年在国外学了很多菜回来都做给你吃，”他伸手捏了捏Saint的脸颊，“把你养得和以前一样胖。”
“以后不必再勉强自己了。”
09.
这场摄影展Zee筹划了很多年。
Saint到这里来得时候中央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他眨了眨眼睛，顺着Zee发给他的路线图走到了画展最内侧的一个展厅。
他看见满屋的照片和被人群包裹着的Zee。
成熟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装里白衬衣的口子系得一丝不苟，脚上蹬着的皮鞋被擦的锃亮，四十六岁的男人将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密，竟比少年时半遮半掩的诱惑来得更加令人心动。
Zee曾经对他说过，Saint你像光，可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像太阳呢。
相互救赎的人总是相似至极。
“这场摄影展的主题是‘love and peace’——爱与宁静。”
Saint沿着长廊一幅幅的看起，他看见少年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拥抱夕阳和彩虹，他看见穿着休闲服的少年在山里捉蝴蝶，他看见雪地里栽了跟头吃了满嘴雪的少年……他看见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湖水边仰头看着天边的辰星，画面里露出的半只眼睛承载了漫天荧光。
他看见自己自二十岁起至如今他所有的照片，可他从没有见过这些。
“我将他从初识拍到如今，即便只能远远看着，那便是参与了他所有的生活。”
“爱是安静守望。”
“有个人问我，这么多年，我的愿望实现了么？”
“可能我比较愚笨一点，兜兜转转这么久，才实现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
——办一场关于爱的摄影展，里面的人，要是你。
——那我可不给你肖像权啊，哥。
——你不给的话，我只能……
——只能什么？
——抱着你的大腿求求你了！
——哥！哈哈哈哈，别抱了，给你给你都给你，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哈哈哈哈别挠我腰了，痒。
年少时的姑妄言之竟成了一生苦苦追寻的梦。
……
……
……
“什么时候开始设计的？哥。”他靠在摄影展长廊的扶手上问。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你真偷偷跑回来看过我啊，我还以为你只是骗骗当时失忆的我。但是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好想你。”
“既然这样——”Zee牵过他的手，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条项链不过是一个过了时的小玩意，里面放的是这些年我偷偷拍的，这些可都是我的身家财产了，全给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盒子里放的项链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款项链，透过上面嵌上的珠宝可以看见里面所有的照片，它寓意——藏起来的爱。
“噗嗤——”Saint笑了出来，说话的语气尽是宠溺，“这么些年过去了，哥你怎么比我还像小朋友了？”
“那，”Saint猝不及防地被人抱着亲了一口，一时没反应过来耳朵红透了，然而他哥到没点什么意识，一个劲地继续蹭他说：“往后余生都做你的小朋友好不好？”
“好好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也不害臊。”
“这就对了嘛！老大不小怎么了，这就是中年人不要脸的福利！”
“快起来，别趴我身上了。”
“不要~”
10.
“小伙子，你们是情侣么？”餐厅的阿姨端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饺子这样问他们。
“是啊，阿姨有什么事么？”Zee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盘子，虽然说出的汉语绕口得很，但起码还可以用得了敬称，足够正常交谈。
“没，只是……”阿姨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拿起手臂上搭着的擦脸巾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到了你们我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冒昧问一句，您儿子现在……?”
“他啊，已经去世很久了——”
“抱歉，您别难过。”
“没事…”阿姨别过了头，擦干了眼泪，“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别扫了您们年轻人的兴致。”
“阿姨，”Saint拉着阿姨的手，“以后会更好的，思想在开放。”
他的声音温和不锋利，柔和的面容带着微笑，活像一尊不染尘事的佛。
“对，思想在开放，在开放……”
阿姨抽出手转身回了厨房，她走在白瓷砖上低声呢喃，像晨诵佛经一般真诚。
这个世界在进步、固化的思想在解放，世人皆拥有爱的资格。
走在黑龙江的雪地上依然是很多年前的感觉，柔软的雪在脚底咯吱作响，雪花飘在肩膀上又化成一滩水渍，说不清具体的形状，也许是某种动物的形状也或许是某种植物的外形。
他们牵着手走在北方寒冷的冬季里。
“考拉——”Saint拉着Zee的小指玩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我最近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怕……”
“怕什么？忘记我……”
“嗯。”
“傻瓜，”Zee拨开Saint额前沾着雪花的碎发轻轻亲吻上去，“那我就天天给你讲故事，就讲——”
“讲笨考拉和可爱兔子的故事。如何……”
“其实不必的，哥，兔子忘了所有，那考拉那么笨要怎么生活？”
“哥，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就……”Saint咬了咬嘴唇，牙齿用的力度大了些，鲜血从嘴皮子上溢了出来。
“就放开我吧……”
“那——个——”
身后传来一声拉长音的叫声，Saint当即别过身去在Zee的身后擦干了蒙在眼睛里的泪水。
“萨瓦迪卡，”女人微微欠身，先是用泰语打了声招呼，顿了顿之后操着一口浓郁的东北强调说：“请问是李海海和黄明明么？”
想来是觉得对方听不懂又支支吾吾地用英文说了声抱歉打扰了，但我真的不会泰语呜呜呜。
“没关系，我们对于汉语还是略知一二。我是李海海，怎么了么？”
“啊啊啊啊啊！活的是活的！！！！海哥你声音太有磁性了太好听了！”
“谢谢。”
“啊呜，真的很抱歉这么唐突，但我想问一句——呃——你们在一起了么？”
Saint扯了扯Zee的衣角，眉头拧在了一起，Zee他手附在他的眉心揉开了挤作一团的眉骨温声细语地说：“刚才没来得及说。”
“别的考拉爱睡觉，但这个考拉只爱兔子。”
“笨考拉想将往后余生压在兔子身上。”
Zee笑着对女人说：“我们在一起了。”
女人很激动，想说点什么，却又泣不成声，她流着眼泪说：“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曾经我深爱的两个男孩的幸福，一定要幸福啊。”
男孩们消失在曼谷的风里，他们成长为雪地里坚强的勇者。
“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很多温柔。”
少年时的错过了就错过了，年轻的人们在期盼成年人的永远。
“等以后，我会给你讲很多关于考拉熊和小龙兔的故事。”
“你要永远知道，考拉熊爱小龙兔，就像曼谷雨季的大雨连绵，黑龙江冬季的大雪不断。”
11.
“如果回到那时你问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依旧会迟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十八年的错过将轻轻浅浅的喜欢沉淀成不可割舍的爱，将心动延续到漫天飞雪覆盖曼谷为止，在这场时间的捉迷藏里，我们从来没有亏本。”
“曼谷从不会漫天飞雪，所以考拉爱兔子从此成了亘古不变的定理。”
